医案一

王某，女，45岁。患慢性肾小球肾炎1年有余，尿中常有蛋白及红细胞、白细胞，小便量少，一直住院服用“激素”治疗，病情不见好转。近日因情绪波动使病情陡然加重，小便点滴难下，而有尿毒症之险恶，已发出病危通知。家属恐慌万分，急邀刘老会诊。见患者面色青黯无泽，神情抑郁，腹胀如鼓，小便点滴而下，下肢肿胀按之凹陷。问其大便干结，一周未行，伴胸胁满闷，口燥咽干，五心烦热，低热不退。视其舌红绛无苔，握其两手，脉弦出于寸口。辨为肝火刑金，灼伤肺阴，不能通调水道之证。急以开郁凉肝，清降肺气，开水之源头，以利三焦水道。处以“化肝煎”加味。处方：青皮9克，陈皮9克，牡丹皮9克，栀子9克，白芍12克，土贝母9克，泽泻6克，麦冬30克，南沙参30克，紫菀9克，瓜蒌皮12克，枇杷叶12克，通草9克，茯苓40克。服药后小便缓缓而下，大便畅通，肿胀渐消，2周内体重减去7.5千克，余症皆随之好转。继以调理肝脾之法，终于转危为安。

【按】癃闭一证，情属危急之候，见于临床，有虚有实。本案癃闭继发于慢性肾炎之后，其危重之势可知，处理不当，每可导致阴阳离决，上下不通的“关格”证。本案辨证关键在于“脉弦出于寸口”，寸部候肺，弦为肝脉，寸部脉弦，则为肝郁化火，刑金伤肺之象。金被木刑，肺阴灼伤，肺气失于清肃下降之职，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故见小便量少，点滴而下。正如李用粹《证治汇补》

中所说：“一身之气关于肺，肺清则气行，肺浊则气壅，故小便不通由肺气不能宣布者居多”。小便不下，水液因之蓄积于内则必伴腹胀如鼓。肝气郁结，则胸胁满闷，面色青黯。肺失清肃则呼吸不畅，大便干结，故以“化肝煎”化裁。

引自《施今墨医案解读》

医案二

某男，65岁。1998年12月29日初诊。病者小便滴沥不畅，已历数日，小腹胀，口干苦而不欲饮，大便干结，小便黄赤，有慢性前列腺炎史，舌苔黄腻，脉来细数。证属下焦湿热，浊瘀阻塞溺道。治拟行瘀散结，清利下焦湿热。八正散加减治之。瞿麦10克，萹蓄10克，淡竹叶10克，木通10克，赤芍10克，滑石20克，生大黄3克，桃仁10克(打)，炮穿山甲片10克(代)(打)，王不留行10克，川牛膝10克，生甘草5克。7剂，每日1剂，水煎2次服，饭后分服。二诊：小便已通畅，但尿线细弱、分叉，大便稀溏，苔微黄腻，脉细数。治宗前法，续服上方7剂。三诊：小便通畅，自觉酸软乏力，余无特殊不舒，上方去大黄，加生黄芪20克，潞党参10克，生白术10克，续服7剂，癃闭愈解。

【按】本例癃闭，以癃为主，因湿热互结，蕴于下焦，气化不利，加之病久浊瘀内阻，终致膀胱水道不利而出现小便滴沥不畅；刻诊：湿热蕴于下焦乃主要病理因素之一，临证见口干苦而不欲饮，大便干结，小便黄赤，舌苔黄腻等湿热之象，故以瞿麦、蒿蓄、淡竹叶、滑石等清利下焦湿热；“腑以通为补”故少佐大黄以通为用；老人癃闭浊瘀阻塞溺道为另一主要病理因素，故以桃仁、炮穿山甲片(代)、王不留行、牛膝等行瘀散结以通窍；加入人参、黄芪、白术等以挟正，正天充则气化作用强，标本兼顾癃证自愈。另外在治疗慢性前列腺炎所致的癃闭时臧教授喜用炮穿山甲片(代)配王不留行行瘀散结以通水道。炮穿山甲片(代)活血通经，走血分消肿软坚，宣通脏腑，贯穿经络，力达全身，无处不至；王不留行入血分，走而不守，通利血脉，逐瘀开闭，两者伍合，相须为用，以增强祛瘀通窍之力，治疗慢性前列腺炎所致的癃闭时在辨证的基础上加此药对可增加疗效。4个月后因工作劳累，病情稍有复发，即给予前方14剂服用，症状消失。以后半年未见复发。

引自《臧堃堂医案医论》

医案三

某女，年六十余。症诊：得水肿证，艰于小便。延医服药泻水，小便滴沥全无，旋消旋肿。脉数而无力。证治：脉数者阴分虚，无力者阳分虚。此阴阳俱虚，气化伤损，不能运化水饮以达膀胱，所以小便滴沥全无而水肿。治以自拟“宣阳汤”、“济阴汤”，二方轮流服之。处方：先服济阴汤，怀熟地黄一两，生龟甲五钱捣碎，生杭白芍五钱，地肤子一钱。服至3剂小便稍利。再服宣阳汤，党参四钱，威灵仙钱半，麦冬六钱带心，地肤子一钱。服3剂大利。又再服济阴汤，小便直如泉涌，肿遂尽消。

【按】清肺育阴——南沙参、玄参、天花粉；除痰泻热——川贝母、鲜芦根、牛蒡子、五味子、射干、甘草，①此自拟“宣阳汤”，治阳分虚损，气弱不能宣通，致小便不利。自拟“济阴汤”，治阴分虚损，血亏不能濡润，致小便不利。阴分阳分俱虚者，二方并用，轮流换服。②《易》

系辞目：“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此天地之气化，即人身之气化。宣阳汤，以象日象暑；济阴汤，以象月象寒。二方轮流服之，以象日月寒暑相推、往来屈伸相感之义。先服济阴汤，取其贞下起元，似于冬令，培草木之根荄，以厚其生长之基；再服济阴汤，如纯阳月后，一阴二阴甫生，时当五六月大雨沛行，万卉畅茂。③党参——威灵仙，并用，治气虚小便不利甚效。

引自《张锡纯医案》

医案四

田某，男，30岁，农民，山东省成武县城西南田路桥人。1975年7月5日初诊。主诉：小便不通2个月余。病史及治疗：2个月前不明原因，突然小便不利。3日后加重，小腹胀满，疼痛难忍。赴公社医院求治，初步诊断为前列腺炎，用利尿、消炎药均不应，病势更重，转县医院治疗。因前用消炎利尿药不应，马上采取紧急措施，插管以导尿，即时解除痛苦，但未能根治，索性把导尿管插入后，胶布固定，有尿即解开顺下。从此，佩带回家，作为依靠，隔一周去医院换一次，撤除则不能自行排尿，已计2个月余。现在症状及治疗：饮食大便均正常，身上别无痛苦，唯小便不能自行解下，仍靠导尿，脉象沉迟，舌苔薄白少津此为膀胱气化失司。治当化气行水，以五苓散加麻黄、杏仁、桑白皮、党参治之。处方：猪苓10克，白术10克，云茯苓10克，泽泻12克，桂枝6克，麻黄10克，杏仁10克，桑白皮10克，党参12克。水煎2次服，连服2剂，病无进退。依方继服2剂后，因大便时用力过度，导尿管被压迫而自行脱落，小便随之畅通，自此小便再无依赖导尿管而愈。

【按】癃闭指小便不畅或不通，《证治要诀》

中谓：“古名目癃者，罢也，不通为癃……小便急满不通者谓之闭。”《景岳全书》

中亦谓：“小水不通是为癃闭。”《内经》

中云：“膀胱不利为癃”(《素问·宣明五气篇》

)；“阳不胜其阴，则五藏气争，九窍不利”(《素问·生气通天论》

)。此病病因和病理机制是多方面的。如肾与膀胱有热，尿道中有异物梗阻，或转胞及气闭等。此证开始热结膀胱而用利尿药强迫利尿，过则损伤脾肾以致两脏功能失常。脾不能运化水湿，肾阳伤而阴胜，合而不开。阳不能化气行水，膀胱失职，故尿潴而不通。《内经》

中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阳不胜其阴，九窍不利，不利则癃闭不能，点滴皆无。无疑是先治其本。肾阳不足、脾失运化的主要原因是三焦不利，只有阳热之气布满于三焦，益肾阳、补脾阳，膀胱受肾阳之鼓动而气化功能恢复，才能输布和利用水液。《内经》

中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津四布，五经并行。”五苓散，所谓散者，取四散之意。茯苓、泽泻.、猪苓淡味而渗泄；白术助脾气以转输；妙在桂枝导心火以下交于膀胱，膀胱如釜，桂枝釜底添薪，化气上腾而为津液，津液四布，下达膀胱而为尿，“气化则能出矣”；麻黄力猛，能通阳气于至阴之地下；肺主皮毛，配杏仁以降肺气；桑白皮色白人肺以助其行水之力，使药力尽快下达州都，导水于高原，启外窍而通内；党参以助其元气，气行则水行。膀胱生理功能恢复，其病得愈。后随访病人，此病再无复发。

引自《李凤翔临证经验集》

医案五

张某，65岁。2002年12月8日初诊(大雪)。病史：患者于5年前开始出现尿频，排尿无力，夜尿数次。曾因饮酒后受寒，出现急性尿潴留，在某医院经B超检查诊断为前列腺增生症。之后经西医热敷治疗，肌注己烯雌酚及各种对症治疗均无效果。刻下症见：夜尿4至5次，尿频尿少，点滴不爽，排尿无力，尿呈线细，小腹胀满，面色苍白，体倦无力，畏寒肢冷。检查：舌苔白厚腻而滑，舌质淡嫩而胖，脉沉细无力。辨证：本案患者年老体衰，精气亏耗，命门火衰，气化不及州都，故尿频尿少，夜尿频多，点滴不爽，排尿无力，小腹胀满；面色苍白，体倦无力，是元气衰惫之象；畏寒肢冷，舌苔白厚腻而滑，舌质淡嫩而胖，脉沉细无力，都是肾阳不足，寒湿内盛所致。其病位在肾膀胱。证属肾阳不足，寒湿内盛。诊断：癃闭。阳虚内寒，膀胱失司证；前列腺增生症。治法：温阳补肾，理气化水。宗《济生方》

加味肾气丸化裁。处方：黑附子10克(先煎)，肉桂5克，车前草30克(包)，川牛膝30克，生地黄10克，黄精10克，山药10克，牡丹皮10克，泽泻10克，茯苓15克，桔梗10克，杏仁10克，地龙10克，生黄芪30克。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1个月后，夜尿降至3次以内，溲时较前通畅，畏寒肢冷已除，苔转薄腻，脉呈弦细。寒湿渐除，阳气未复，因脾肾同治，故上方去附子、肉桂、地龙，加健脾的炒白术；血为气母，故加当归养血；杜仲、桑寄生滋阴，以阴中求阳。继服2个月后，夜尿降至2次以内，排尿有力，通畅稍滴，精神振作，苔薄脉细。改为每晚服1煎。3个月后，夜尿仍为2次以内，余无不适，B超复查，增生前列腺明显缩小。嘱服济生肾气丸巩固。

【按】《素问·灵兰秘典论》

中云：“膀胱者，州都之官，精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可见膀胱气化不利可导致本病。然膀胱之气化，有赖于肾阳之温煦，三焦之气化，脾土之温运，所以脾肾之虚可致膀胱气化失司，排尿无力。方中附子、肉桂补命门之火；生地黄、黄精、山药补肾益精；车前子、川牛膝、地龙通利小便；桔梗、杏仁、泽泻、茯苓宣畅肺气，通调水道，以利湿浊排泄；生黄芪、桂枝补气以助膀胱气化，正合肾虚阳衰、气化不行之病机。前列腺增生症系老年多发病。年老体虚常见脾肾阳虚，补肾温阳沈师主张：①少用温燥，中病即止，多投温润，以防伤阴；②补肾应调肾，平衡阴阳，阴中求阳，阳中求阴；③脾胃同源要同治，佐以补气养血；④注意气化，膀胱失司者，治以揭盖利尿，伍入宣肺之品；⑤补而不滞，肾脏之滞在于水停，故常配泽泻、薏苡仁之类。

引自《沈绍功验案精选》

医案六

罗某，男，62岁，中国银行职工。初诊：1978年秋，突然小便不通，小腹胀急，不能触近，已经第二天。气息短促，不能平卧，烦躁不寐，时作干恶。心腹胀闷，不欲饮食，小便涓滴不畅，赤涩刺痛，大便不解，偶得矢气，腹中稍舒。据述，春初此病已经发过一次，确诊老年性前列腺肥大，引起尿闭，因导尿感染，发热尿闭，住院月余才愈。深怕再蹈前辙，不愿住院治疗，要求改服中药。平时血压偏低，尿频，夜尿亦多。诊时形寒怯冷，自感一身上下寒热不调，上为口舌干燥，但不欲饮，中脘胸腹觉冷，下为小便涓滴，灼热赤涩。脉细，按之弦，舌胖，苔水滑。分析病情，证属肾虚阳惫，气化不行。阳虚则生寒，所以脉细舌滑，胸腹冷而形寒。气化不行则水道不利，浊气郁于下，为小便癃闭；逆于上则小腹胀而气促，口舌燥而不欲饮。然关键之处，还在阳气不化，升降气窒。治以温肾化气，通阳泄浊。方从天真丹加味。处方：炒小茴香3克，胡芦巴10克，补骨脂10克，巴戟天10克，杜仲10克，淮牛膝10克，茯苓10克，肉桂5克(后下)，炒黄柏10克。2剂。另：沉香粉6克，牵牛子10克，青盐炒，去盐，研取头末，琥珀粉6克和匀，用黄酒调，分3次，药汤调下。医嘱：4小时服尽1煎，缓缓服。连服2个头煎，而后2个药渣再煮1煎，热服。一日夜服完。服药经过：服第1煎药后，即自觉有一股暖气，从胸中直至腹部，腹中似有一个翻动，得矢气，较适。接服第2煎，有气直走前阴，小腹胀痛不可忍，额上冷汗出，就在这时，小便突然涌出，射满床褥，顿觉轻快。而形神已很疲乏，得熟睡三四小时，又得小便一次，量亦多，并感爽利。续服最后一煎，又得熟寐。二诊：小便已能自解，胸腹冷感亦除，这是阳气已能通行，佳兆。但大便未通，下腹部尚似不适，然已欲得饮食，脉亦缓滑。效议再进，略加出入。原方去黄柏、牵牛子；加当归10克，淡肉苁蓉10克。3剂。三诊：温阳行气，小便得通；温润下焦，大便亦行。这是肾阳来复，腑气得通，升降复常，诸症亦随之平安，病人甚喜。既不愿手术，但又怕再有反复，要求调理巩固，老年能够过得舒坦些。即用天真丹原方(沉香、巴戟天、小茴香、萆薢、胡芦巴、补骨脂、杜仲、牵牛子、琥珀、肉桂)去革薢；加茯苓、肉苁蓉为丸服。坚持2年余，病未复发，1990年尚健在。

【按】下焦阳惫之证，临床不少见，尤其老年人，往往可以遇到，余常以天真丹为治，获得迅效。特此介绍。又，此案第一诊方中用黄柏，似乎不伦，但病人口舌干燥，渴不欲饮，小便涓滴而赤涩刺痛，这在阳虚病中是少见的，然而现在错杂出现了，盖由气郁生热使然(今天来理解，可能是前列腺肥大，对尿路有障碍性刺激，或炎症性刺激)，所以借用滋肾丸意，用黄柏伍肉桂，作为反佐，竟然效果很好。于此深感临床工作，要多思多艺，即圆机活法，不能拘泥。前人论癃闭，李东垣认为是“邪热为患，分在气在血而治之，以渴与不渴而辨之”。在气主肺，宜清肺而滋其化源，用清肺饮子。在血主肾，宜气味俱阴之药，除其热，同时化其气，泄其闭塞，用滋肾丸。张介宾认为，癃闭其因有四：火邪结聚小肠膀胱，致水泉干涸，所以没有小便；热居肝肾，败精膏血阻塞水道，闭而不通。气闭分虚实，气虚有下焦水火不济和中焦气陷、升降不利，如此等等，可见论证详悉了。但像本例的病理改变，前人是不可能了解的。但从临床症状和卒急发病观察，是能推知其病原因和处理意见的。这是下焦之病，又见阳虚证候，尤其是老年人。肾阳虚惫，气化不行，很快就能得出尿闭的成因，败精膏血阻塞(前列腺肥大梗死)，尿路不通，浊气不能下行，所以猝然小便不通。有了这样的认识，则温肾化气，通阳泄浊的治法，亦就相应成熟了。用天真丹最为合拍，其中有大队温肾化气之药，配伍琥珀、牵牛子，通窍泄浊。琥珀能消瘀血，通五淋；牵牛子下气，利小便，并能除气分湿热，三焦壅塞。所以其温肾化气，通阳泄浊，标本兼顾，开通癃闭的疗效很好。李时珍对这种用药，亦推崇备至。如云：“牵牛能达有肾命门，走精道，人所不知，惟东垣李明之知之。故明之治下焦阳虚天真丹，用牵牛子以盐水炒黑，入佐沉香、杜仲、补骨脂、肉桂诸药，深得补泻相兼之妙”(《本草纲目·牵牛子》

)。

引自《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之丁光迪》

医案七

林某，男，70岁，干部。1991年9月10日初诊。患者于7月底因外感风寒，咳嗽痰多，气喘，经治疗感冒及上呼吸道症状减轻，但感小腹胀满，小便不通，下肢水肿，大便秘结，经住某医院检查治疗，诊断为前列腺肥大。用导尿法，小便通则水肿消退，如拔去导尿管则小便癃闭，水肿发作，而来求诊。患者小便涓滴不通已20多天，须赖导尿管以排尿。脘腹胀满尤甚，精神疲乏，食欲不振，口干不喜饮，大便秘结，下肢轻度浮肿，舌质红，舌根部苔黄，脉细数。证属下焦湿热，水热互结，膀胱气化不行。拟清热化湿，育阴利水。方用猪苓汤合八正散化裁。处方：南沙参、茵陈、滑石、茯苓、车前子各15克，薏苡仁30克，猪苓、泽泻、萹蓄、麦冬各9克，甘草4克。水煎服。二诊：9月18日，药后小便量少，仍依赖导尿管，脉舌同上。窃思肺为水之上源，主肃降，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因患者素有咳喘病史，此次病起于外感风寒，乃致上焦肺气不宣，而下焦湿热郁滞，上下失调则尿闭不通。乃遵前人“上通下利”之旨，于上方加桔梗、薄荷各6克，以宣开肺窍。三诊：9月25日，上方服6剂后，小便稍利但感排尿乏力，仍需配合导尿，院方建议手术，但患者仍要求中药治疗。二诊时兼以治肺，已略见效，因患者年老体衰，自觉排尿乏力，即于开宣肺气之中兼以益气生津的生脉散，另用西洋参5克，五味子6克，麦冬10克。水煎服，配合上方服用。四诊：9月28日配服生脉散后，自感小便有力，已无须导尿，小便通畅，腹胀满大减，纳食亦增，精神较佳，唯感大便干燥。嘱按三诊处方续服6剂，另以草决明研粗末，每次15克开水冲服。五诊：10月6日，大小便调畅，眠食均佳，继以生脉散化裁，并略进清补即安。

【按】本例患者据脉舌证，辨证为下焦湿热壅结无疑，治疗采用清热利湿为主，但药后疗效不著。以古人“上通下利”之旨，配以宣肺开窍之后，始见效验。后因考虑患者年老体弱，肺气亏虚，加用生脉散益气生津，使肺气充则水道通，膀胱气化得利，小便则畅通无阻，亦提壶揭盖之法也。可见前列腺肥大引起的癃闭，虽为器质性病变，但却从“气”而治，竟然起到意想不到效果，足见“气行则水行”理论的临床指导意义。

引自《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之盛国荣》

医案八

柏某，女，71岁。素体肥胖，患有冠心病，常感气短，四肢无力，心悸，失眠等。昨日突发小便不利，点滴不出，小腹急满，痛不可忍，现已18个小时未能排尿。西医诊断为尿潴留，欲留置导尿，患者不肯，便来求治。诊其脉沉而无力，舌质淡苔白。短气不足以息，语言轻微无力，时而痛极则微似汗，口渴而不敢饮水。诊断为气虚癃闭，拟保元汤与五苓散合方：生晒参15克，生黄芪40克，肉桂6克，泽泻25克，茯苓20克，猪苓15克，焦白术15克，生甘草15克，白通草10克。投2剂。当即取药煎服，服后一时许，小便得通，1剂尽，排尿如常。

【按】此证乃因年老气衰，气化失常所致。《素问·灵兰秘典论》

中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该患元气素虚，中气不能运水，膀胱气化不行，故下窍不通，小便不利。方用保元汤(人参、黄芪、炙甘草、肉桂)益气温阳，峻补元气。方中黄芪、人参、甘草配伍，《医宗金鉴》

中称之“黄芪固表气，人参补里气，炙草补中气”，有芪外参内草中央之妙用，能大补一身之气。五苓(泽泻、茯苓、猪苓、焦白术)淡渗利水。尤用一味肉桂为佐，导引阳气，与人参、黄芪配伍，则温补阳气，取“形不足者，温之以气”之法；与茯苓、泽泻配伍，则人膀胱温阳化气，使之“气化则能出矣”。

引自《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之段富津》

医案九

石某，32岁。辽宁省公署护兵。症诊：仲冬，晚饭后，食梨一颗，至夜站岗又受寒过甚，遂致小便不通。病初得时，人西医院治疗。西医治以引溺管小便通出，有顷小便复存蓄若干，西医又纳以橡皮引溺管，使久在其中有尿即通出。初虽稍利，继则小便仍不出，遂来院中(立达医院)求为诊治。自育下焦痛甚且凉甚。脉弦细沉微，不足四至。证治：小便因受寒而凝滞，治以温热之药通之。处方：野党参五钱，花椒炒捣五钱，怀牛膝五钱，乌附子三钱，广肉桂三钱，当归三钱，干姜二钱，小茴香二钱，生明没药二钱，威灵仙二钱，甘草二钱。

【按】方中人参、威灵仙并用，可治气虚小便不通。花椒与肉桂、附子、千姜并用，可治因寒小便不通。佐当归、牛膝、小茴香、没药、甘草诸药，润而滑之，引而下之，辛香以透窍，温通开瘀，和中止疼，众药相济，自当随手奏效。服药1剂，小便通下，服至3剂，腹痛觉凉痊愈，脉已复常。俾停服汤药，日用生硫黄钱许研细，分作2次服，以善其后。诸家本草，皆谓硫黄之性能使大便润小便长，用于此证，其暖而能通之性与之相宜。

引自《张锡纯医案》

医案十

张某，男，72岁，农民。1972年4月15日来诊：素日身体消瘦，精神倦怠，食欲不振，食已脘中结滞，嗳气、腹胀，大便溏泻，每日2~3次。10年前，曾患前列腺炎，经泌尿科行前列腺按摩，应用抗生素治疗，月余而愈。一个月前，因劳累而突感小腹坠胀，继则尿路不畅。尿后淋漓，渐而至于小便点滴不通，小腹日益膨隆，渐而胀痛难忍。当地卫生院隔日导尿一次，大量尿液排出后，则诸症消失。开始导尿用橡皮管，后改用金属导尿管亦不易插人，尿道已被刺破，灼痛出血，痛苦异常，不得已，来院就诊。泌尿科检查：前列腺肥大压迫而致尿闭，建议手术，患者未予接受。乃请中医会诊治疗。舌胖质淡，苔薄白。脉沉虚无力稍数。予补中益气汤：黄芪30克，党参15克，白术9克，陈皮2克，枳壳2克，炙甘草3克，当归9克，升麻2克，柴胡2克，焦三仙(焦山楂、焦神曲、焦麦芽)各9克，黄柏3克。水煎服。二诊：前方服5剂，尿已渐通，小腹膨隆渐去，胀痛减轻，精神好转，食欲渐佳，大便仍溏。前方去黄柏、焦三仙(焦山楂、焦神曲、焦麦芽)，加茯苓12克，再服5剂。三诊：尿路通畅，小腹已无所苦，矢气增多，腹胀减轻，大便每日1~2次，有时成形，舌脉无著变。鉴于尿闭已去，气犹未复。嘱前方去茯苓，再服5剂停药。转以补中益气丸以善其后。2年后，在家乡会面云：自经上述治疗，诸病皆愈，未再复发。

【按】本例为老年性前列腺肥大压迫尿道所致之尿闭。中医学认为本病因于脾胃损伤。李东垣认为饮食不节，寒温不适，形体劳役，皆可损伤脾胃。从本例病史看来，为中气虚弱，纳化失常之见症。如精神倦怠，食欲不佳，结滞满胀，大便溏泻等一系列脾胃症状。肺为水之上源，主通调水道，下输膀胱。中气虚弱，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土虚不能生金，肺气不足，则失其气化及肃降之能，必下窍不启，尿道不通，小腹坠胀膨隆。治疗上，中西医迥然不同。本例具有脾胃虚弱，升降失常的病机，所以取补中益气汤，补中焦之气，举下陷之阳，使气机恢复其常度。方中黄芪独用大量，意在补脾益肺。其次肺气受邪，须多用黄芪。《脾胃论》

中，黄芪、甘草、党参称“甘温三味”，这是李东垣经常使用的药物组合形式。以其药性为阳，又有升麻、柴胡为引，总在升阳举陷，补益脾肺之虚。然而，甘温三味以静为主，静药易滞，故配动药陈皮，助阳之升，散气之滞。动静结合，其功益著。在复诊时，以大便溏泻不减，加用茯苓，服5剂后，大便好转，即未再用。因茯苓甘淡渗湿，有下降之性，当脾虚湿盛，须用淡渗之药，以折湿势之时，迫湿势锐减，则宜停用。否则，将有助阴邪，而碍阳升之弊。举陷升阳，是治疗过程中应该引为重视的问题。然而，一旦出现阴火为患，苦寒通降药，亦势在必服。应该指出要严格掌握此类药的适应病机，勿使太过，过则有伤正之虞。

引自《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之王国三》

医案十一朱某，男，84岁，干部，太原人。1974年3月14日初诊：患者素体尚健，上周因偶风寒，咳嗽，痰中带血，大便不畅，小便癃闭，小腹急满，难受不堪，发病2日，医治无效。苔黄厚，脉洪数。此膀胱积热所致，治以清热利湿，八正散合五淋散加减主之。处方：当归10克，白芍10克，炒栀子10克，甘草梢6克，赤茯苓10克，竹叶10克，瞿麦10克，萹蓄10克，白茅根15克，川大黄3克，贝母10克，滑石10克，木通6克，车前子10克，灯心草一撮。上方水煎，服2剂后，小便通利，诸症均安。1977年2月，患者87岁高龄时又一次发生癃闭。上方去贝母、白芍，2剂而愈。

【按】患者素体壮实，患病后，咳嗽痰红，小便癃闭，此为三焦水道不通，膀胱气化不行，湿热下注之证。必须用八正散清热利湿，五淋散通利三焦。急则治标，尽快启闭通淋。方中木通、灯心草、竹叶、茯苓、贝母清肺热，利肺气，降心火，此“导水必自高源”之法。甘草梢既能直达茎中，又善调和中焦。瞿麦、篇蓄、车前子降火通淋，兼能凉血。滑石利窍散结，善通癃闭。栀子、大黄苦寒下行，用小量泻热而兼利小便。加当归、白芍者，一则活血养血，治痰中带血，再则血行则水亦行，三焦通利，小便自通，小便一通则诸症皆愈。通过本例治验，我们深感治急症必须胆大心细。若以高龄多虚，因循拖延，必致病情变化，耽误病人。

引自《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之张子琳》

医案十二张某，男，70岁，工人。于秋分燥金当令之际来诊，主诉自去年患小便频数，时愈时犯。今夏某日突然小便不通，少腹憋胀疼痛难忍，口干不喜饮水，坐卧不宁，靠导尿管排尿至今已3日。诊得脉象沉细而数，舌苔白，大便干结。证属湿热蕴积，水热互结。治以清利湿热，通利小便。处方：生地黄10克，黄柏6克，瞿麦12克，木通10克，竹叶9克，车前子12克，滑石12克，甘草梢6克。治下焦之湿热，以清热通淋为主。方以瞿麦、木通苦寒清热利水；车前子、竹叶、滑石、甘草梢清热利湿，通淋利窍；黄柏、生地黄泻火燥湿凉血。二诊：服上方3剂，小便仍点滴全无，大便3日未行，舌苔转为黄燥，脉沉数。此湿热蕴结大肠也，邪热上灼，肺津耗伤，大肠愈燥，须两顾之，急下存阴，佐以清热润肺。处方：熟大黄9克，玄明粉9克(另包，分2次冲服)，瞿麦12克，萹蓄12克，黄柏6克，麦冬15克，木通10克，栀子6克。三诊：煎服1剂，大便通，小便利，口干好转，少腹畅快。又进2剂，诸症若失。

【按】《素问·宣明五气》

中云：“膀胱不利为癃。”《诸病源候论》

中谓：“膀胱与肾俱热而然。”主症为小便不利，但应与淋证鉴别，淋证便数而茎痛，癃闭则小便点滴难通，故虽有便秘口渴，苔黄脉数，不可断为淋证而妄施药饵。本例癃闭，证属湿热蕴积，水热互结，先治以清热利湿不应，后见3日未大便，将成热结之势，因思普明子尝谓“渴而小便不利，热在上焦气分也”大便亦闭加大黄、玄明粉”，故拟通下、清肺、利水泻热之剂，竟得霍然而愈。

引自《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之许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