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记者采访了老人在上海工作的大女儿,她讲述了这18年来一家人瞒着老父亲的抗癌故事。不过,对癌症患者隐瞒病情究竟好不好?专家们分歧较大,许多人认为,让患者知情更有利于治疗和康复,但关键还要看患者的心理素质。
18年前
父亲得了癌症
5个子女与母亲“合谋”隐瞒
在被查出癌症前,乔航一直在北方某市过着幸福的生活,老伴朴实贤惠,夫妻俩起早贪黑做点小生意,将5个子女拉扯成人,成家立业。虽然日子苦了点,但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和和睦睦的,老乔感到很知足。
1994年夏,老乔常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以为是胃病,吃了药也不见好。女儿不放心,带他到医院做检查。报告单出来后,大女儿一看愣住了:中晚期结肠癌。担心父亲一下子接受不了,大女儿悄悄与家人商量,“医生说,病人要积极乐观,配合治疗。这事不能告诉父亲,万一背上思想包袱,没了信心,病情会很快恶化。”5个子女与母亲决定,瞒着老乔,请最好的医生治疗。
他们对父亲善意地撒谎,“爸,你只是肚子里长个小瘤,需要动小手术切除掉,没事,医生说很快会好的。”子女们通过关系,将父亲安排住院,并找了内科主任主刀。
住院时,床头挂着卡片,用英文CA写着所患病的名称。老乔轻轻地慢慢地读着卡片,突然指着CA字母问:“这洋字母是什么?”小女儿猝不及防,差点脱口而出。大女儿机灵地先回过神,立即用脚狠狠踩了小妹一下,因为小妹是医生,怕她说漏了嘴。几个子女异口同声:没啥,这是英文,就是瘤的意思。其实,CA是恶性肿瘤病的英文缩写。老乔只读过几年小学,被子女们瞒了过去,蒙在鼓里。
18年来
治疗、旅游散心
善意的谎言一直持续到今天
手术后第二天,老乔醒来后,子女们告诉他,这个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要等病理报告出来才知道。随后,当结果证实仍是恶性时,子女们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他们拿着报告单,以坚定的口吻,一起撒谎说,是良性。报告单上的符号,老乔一个也不认识。
手术后,老乔住院40多天,子女们从全国各地赶回来,排班轮流日夜守候在床前。每次打针、化疗,他们就编造谎话,“这是要把你血液中的病菌杀死,以后就不会长了。”医学院毕业的小女儿特别尽心,有时父亲拿出她的教科书,指着上面的人体解剖图问,“怎么治疗这么长时间还不好,究竟是什么病?”
担心老爸往癌上想,小女儿连忙岔开话题,轻描淡写地说,“爸,你年纪大了,动手术最伤身体,康复得慢,要静养。”
有时,老乔也会心生疑惑,一天,老乔同病房的一位病友去世了,他听说是癌症患者,就怀疑自己也是这个病,大女儿故意说,“去世的确实是癌症患者,住在旁边的几位也是癌症,这次住院,床位太紧张,我们找了关系,临时把你安插在癌症病区,你的病跟他们不一样,很快就会出院了。”
一方面滴水不漏地隐瞒病情,另一方面,一家人体贴入微地照料老乔,全力保障他吃好睡好玩好,心情保持畅快。为让他散心,子女们制订出游线路,由小儿子全程陪同,到北京、西安、成都、三峡、上海旅游,可老乔刚在第一站北京玩了几天,看到大把大把的钞票花掉,一辈子节俭惯了的他不干了,“旅游太浪费钱,这钱还是留着,咱回家吧。”他硬拉着小儿子直奔成都,二儿子在成都工作,他去看孙子了。
一家人制定的固守联盟坚持了18年,老父的病情渐渐好转起来。
18年后
深感纠结
大女儿发网帖请求父亲原谅
看到76岁的老父亲精神抖擞,整天笑呵呵的,仍不知道自己是癌症患者,大女儿深感纠结,11月25日子夜时分,她忍不住在西祠胡同发帖,“父亲,原谅孩儿的隐瞒吧。”
大女儿吐槽说,“ 父亲,知道你现在每天有规律的(地)生活起居,仍同年轻时一样,不停地忙这忙那,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女儿由衷的(地)欣慰。为了今日您的健康,有一个秘密,女儿瞒了您18年啊,且还将继续瞒下去。”
“这18年的日日夜夜,我们虽然深深的(地)把它埋在心底,但是那根敏感的神经,却常常伴随着您身体的稍稍不适而动荡不安,在一遍遍督促您到医院的背后,都有您的儿女们瞒着您的兴师动众。”
“当93年您的儿女学业各个有成,应该是您最得意的时候,您却查出来患了癌症,当时,我们觉得天要塌了……当有人说要告诉你实情,医生建议最好不要让病人知道,因此我们所有的人开始了固守联盟……”
“为让您高兴地接受化疗,我苦思冥想了一天终于有了个对策,和全家人一合计,我告诉您:瘤子是割掉了,怕血液里有病菌,如果继续用药会更好,不用药也可以。因为有熟人帮忙,医生照顾多开了一些药,都是好药。我尽量说得轻松,说得轻描淡写。岂不知,我们撒了弥天大谎。看到你化疗时的痛苦,我仿佛万箭穿心般难受。”
“父亲,今天我把对您隐瞒了18年的秘密,从心里倒出来了。原谅孩儿的隐瞒吧。”
昨天,现代快报记者联系到老乔在上海工作的大女儿,回顾多年来给老爸看病治疗的坎坷经历,她感慨,“虽然父亲身体康复了,但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专家说法
该不该隐瞒病情
要看患者心理素质
该帖晒在西祠网上,引起了较大反响,73个网友跟帖,表示很感动,并赞同这个善意的谎言,认为是子女们的孝顺帮老爸渡过难关。有的网友说,看哭了。有的病人是被自己吓死的,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一名网友称自己有着相同的经历,“曾经对父亲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但不幸的是,父亲患癌两年后去世,至今一年多了。”
但有专家认为,对癌症患者隐瞒实情不一定有利于治疗。南京市癌友抗癌协会会长朱海清说,协会目前有9100多位癌症会员,大家曾探讨过这一话题,大多数人认为,应该让癌症患者知道自己的病情,只有知道得了什么病,才能配合医生治疗。治疗癌症是个漫长的过程,很难长期骗下去。与其露馅后让病人产生恐惧心理,不如主动告诉实情,在选医用药上也更方便。
朱海清举例说,告诉病人实情后,让他们参加癌友协会活动,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能互相交流治疗经验。抗癌协会里有不少已治疗二三十年的癌症患者,他们能为患者提供成功治愈癌症的范例。
究竟要不要告诉患者实情,关键看患者的心理素质。朱海清曾接触过两个病例,一名化学老师在年度体检时,查出早期胃癌,他知道后,整天唉声叹气,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家里,也不与人交流。虽然医生称属于早期,治愈没问题,结果回家3个月就去世了。
另一个患者来自农村,也是胃癌,属于晚期,在南京大医院做了胃部切除手术。医生告诉患者,肿瘤已彻底拿干净了,绝对不会再有问题。同时悄悄叮嘱家人,患者只有不超过一年的生存期。患者返乡后,精神愉快,到处告诉亲友,“我在南京大医院动的手术,人家技术高,全切除了。”患者很轻松,还天天在农田里忙活,种菜喂牲口,结果一年后复查没有任何问题。(文中当事人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