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窗棋罢,月下独酌,品一杯酒,酒中融化的便是今夜的星月,盛唐的一片天。
风还是千古不变的风,带着历史苍凉的味道,它不曾忘,是谁在岸边喟然长叹,抽刀断水,而那明月也欣然赴约,应诗人举杯之邀。纵马天涯酒万樽,终还是在飘然中走得滞怠了,那么,就轻轻松松地趁着又一次酒醉朦胧,去抓水中月吧,顺便也讲自己送给那清冽的一泓月影,化为满天繁星。
李白是盛唐的化身,浪漫的诗人妙笔生花,一夜飞渡镜湖月,而盛唐鱼龙潜渊,鹤鸣九皋,江山在望,万民是若。只不过这繁华底下,涌动着暗潮。安史之乱后唐由极盛的顶峰衰落下去,而李白,则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顶峰,即使身在兵荒马乱之中,深庐翠屏之后,他的是诗,尽管惆怅万千,仍然是盛世风韵,大气磅礴。没错,李白是骨子里的贵族。
诗人并不洒脱,他的愁,亦是铺天盖地,让心无法承担其重,只好置其于天地间。多情的人们只传诵着他的驰骋千里任凭心意,却忽视了他的万古愁。二十五岁的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胸有块垒,抱负万千,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当他代表的文化与杜甫的现实主义碰撞,历史的车轮也停滞了一下,发出沉重的叹息。
杜甫也是个爱漫游的人,年轻时裘马颇清狂,和李白十分相似。李白的轻灵张狂下实则掩着一颗悲苦的心,而杜甫的悲苦沉郁里,却更多一份厚重,颠沛流离中能喊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杜甫背后,是逐渐衰落的唐朝,他的一生,和他笔下困苦百姓一样,水深火热。正因如此,你不得不惊叹诗人的顽强,现实世界的崩塌,并没有让他失去信念。如果他是目不识丁的愚人也罢了,如果他是不明世事的糊涂人也罢了,可他偏偏那么清醒,清醒得看着一个王朝自内而外的陨落,却仍然惊人爱着这个残缺的江山社稷,在贤人遁世弱者退缩时,他仍然在呐喊,饱含希望。
李白,或是杜甫,也许在他们心里,更希望以一个政治家的姿态济世救人,无力正乾坤时,随手写了几句诗,却因此而名垂千古。这是文学的幸运,又是命运的嘲弄和悲哀。
李白杜甫一相遇,便让人从盛唐王朝看到它寂寞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