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那年,有人塞给我一支色彩艳俗的蜡笔,在我面前铺开一张空白的纸和一幅中规中矩的儿童画,对我说:画下它。我感到委屈和压抑:这是你画好的,我为什么要原封不动地复制一遍?为了每周的这一张画,我常常躲在被窝里哭。我是多么想,折断画笔,撕碎画纸哦!
8岁时,我的启蒙老师赠予我一直普普通通的铅笔,带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写生。他说:不要怕,大胆去画,这支笔,可以带你翱翔。我自由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涂涂画画,小心翼翼的呵护这支宝贵的铅笔,他不仅是我的翅膀,更是我那颗纯真、稚嫩的心。
12岁时,我偶然发现一只貌不惊人的,长的很像旧刷子的水粉笔。我无师自通,用它挥洒着色彩炫烂的水粉颜料。一张张画纸上很快都铺满了奇妙的色彩:明亮的、幸福的、忧郁的、满足的、阴沉的无与伦比的美丽色彩!我紧握着这支其貌不扬的笔,想要把它握进手心里,永不分离。
我临摹列维坦的作品,在莫奈笔下的光影中沉醉,企图描绘梵高生命的矛盾,从维米尔的窗户伸出头去观察世界我在红磨坊舞会上豪饮,为奥林匹亚梳头,偷听女神们的絮絮低语但我更喜欢用手中的画笔去涂抹,去勾勒,去点缀,去挥洒,那色彩让我兴奋,让我忧伤,让我喜不自禁,令我满腔的热血燃烧,燃烧出一张张画面:一片生机勃勃的原野;肮脏阴沉的大海;一个沉静的女孩;一个绝望的男人把脸藏在烟雾之中我拥抱它,亲吻它,深爱它,这支笔是我的一切
但是,画挂在墙上的时候,颜料也就挥洒殆尽。
14岁时,是不速之客,偷偷夺走了我手中紧握的画笔,用一支冷冷的签字笔偷梁换柱,我和它讨价还价,问它我能不能用左手,轻轻拿着画笔。它讽刺地用辛辣的目光剜着我的皮肉,我的骨,我的心,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多少个深夜我揉搓着僵硬的指节,思念着我的画笔,多少个午后我在书堆中几近崩溃,因为纸上只有死板的黑色和机械的红。我需要更多的色彩,我需要画笔,我需要生命力,只有它能给我无比旺盛的生命力,我对着作业本大喊:给我一个画笔就好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死握画笔不合时机,我更不想随便踏入艺术的洪流。当今中国,画画、艺术不仅仅是人们的追求,更多的是平庸的人的出路。有些时候,庸才将真才挤得头破血流,让人们不由自主地对所谓美术生产生鄙夷之情。我无法与人们已根深蒂固的偏见搏斗。但我明白真正的艺术绝对不会被它们淹没,我相信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拥有如画般绚烂缤纷的色彩,都有对美的向往与追求。所以,人文若在,艺术不朽。而这一年,我只是暂离我的画笔,这暂离只是为了更好的更长久的拥有它。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未来的日子里,只要给我一支画笔,一支画笔就够,一支画笔就好了,我定能够用它描绘出更宽广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