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宝贝在《素年锦时》中有一字句话,惊艳了很多人的青春时光:“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也无你。”白山茶花开胜雪,晶莹、纯白、无瑕。花语是纯真无邪,最情真意切的爱恋。我想那可能是带着淡淡青草气味的校园,彼此都是尚为清涩的少年少女。唇红齿白,眸子清澈,他或她一个微笑就明媚了心扉。
白山茶是定情之花——你是我理想的伴侣。加西亚·马尔克斯先生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男主角叫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他是一个年轻的电报员,是个在圈中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会跳时髦的舞曲,朗诵伤感的诗歌,还能用小提琴拉一曲小夜曲独奏。十八岁时的阿里萨认识了富家女费尔明娜,为她写了七十页的情书却不敢交给心上人。他独坐在花园的长椅,在杏树的树荫下假装读诗集,目光却紧随着身着蓝色条纹校服的费尔明娜。
小伙子终于鼓起勇气写了一封简明扼要的半页纸短信,郑重穿好礼服,扣眼别着一朵白山茶。他颤抖着把信笺和定情的白山茶送给了心爱的少女,但费尔明娜没有收花,只收下了信笺。少年在等回信的日子里夜夜难眠,晕头转向,症状如染霍乱。其实啊,他只是害了相思病。但比起医生建议他用椴树花熬水镇定心神,阿里萨倒是心甘情愿享受甜蜜的煎熬。
女孩将回信放进烫着金色花纹的亚麻信封,夹在了弥撒经书中,从此两人开始了长达三年的书信往来。阿里萨在书信的每一行将自己燃烧殆尽,他的爱意如此灼热而浓烈。他用大头针在山茶花的花瓣上为姑娘刻下微型诗句。他为姑娘写了一曲华尔兹舞曲,曲名代表着费尔明娜在他心中的形象:花冠女神。
由于门户不对等,女孩的父亲极力阻止两人的恋爱。父亲决定带女儿出远门旅行,一走就是一年,宛如躲避一场霍乱。阿里萨利用电报员职务之便,一直与费尔明娜有着信件来往。一年后回来的费尔明娜去集市采买物品,脑海里甚至还憧憬着日后的婚姻。阿里萨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费尔明娜,他默默尾随在她身后,欣赏着花冠女神的变化。
太阳毒辣,费尔明娜要在集市中找一个凉快的地方躲避炎热。她拐进了“代笔人门廊”,这个街巷名义上是代写书信,暗里却充满了各种欲望的男人,买卖淫秽下流的明信片,春药油膏,加泰罗尼亚避孕药……阿里萨在身后道:“这可不是花冠女神该来的地方!”费尔明娜回过头,看见了弗洛伦蒂诺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庞和因恐惧而变得僵硬的嘴唇。
现实生活中的阿里萨,和书信往来中的爱人差距是那样的大,让费尔明娜一下子就坠入了失望的深渊。她发现自己对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爱上的只是心中勾勒的幻影。“不,请别这样。”她对他说“忘了吧。”女主人公回家后整理完毕恋爱间期的书信,退还阿里萨所有的电报、情诗、风干的山茶。
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一直到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后,等费尔明娜成为寡妇的第一天,才再一次申明对她不渝的爱意。阿里萨一生的情人多达六百多位,可在床第之欢之后,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放纵不羁的背后,是刻骨铭心的执念。马尔克斯在书中写道:“人腰部以上是灵魂之爱,腰部以下是肉体之爱。”
白茶花开,淡雅素净。守着流年,静等伊人归来。《霍乱时期的爱情》被誉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其实真正伟大的爱情,倒也不见得有多么轰轰烈烈。打动人心的,恰是那一份日久弥香的执念。白山茶纯白无瑕,而且极为坚韧耐寒,有诗云“玲珑残雪浸山茶”。他历经风霜与雨雪,承受命运沉浮与坎坷,就连初恋费尔明娜的秀靥容颜也布满皱纹与沟壑。可是爱慕之情啊,一如初见之时,从未改变。